农村生活对我来说,既熟悉又陌生。我是在安徽农村长大的,儿时村庄寂静且沉闷,任光阴在村里简单地来回穿梭。恍惚中来云南又二十多年了,在岁月的斑驳中真切体味着这个时代的变迁,我感觉自己离贫困越来越远,脚下的路也渐走渐宽。今年三月份组织安排我驻村扶贫,才把我的情感脚步在疾行路上猛地拽了回来。
翅垴河村位于会泽县雨碌乡的南边。去的那天到了待补后路就不太好走了,车子一会蜿蜒而行,一会陡然直下,过了雨碌乡很少有车辆相向,好像只有山的翠绿和道路两旁草木的葱茏在热情地接纳我。到的时候我才欣喜地发现,一条清澈幽缓的小河水贯村而过,给了突然闯入我记忆的这个小山村一些色彩,也给了我稍显贫乏的想像中一丝灵动。
村民基本上外出打工去了,留下的多是老人孩子。早晨一睁眼,就能听到清脆的鸟鸣;晚上天刚黑,充斥耳畔的是此起彼伏的狗吠声。一个多月的时间,我和驻村的两位同事跑遍了村中十四个村组和所有的山路、水路。乡亲们是厚道直朴的,面对市里来的“官”有时近乎于谦卑,可让我明显触摸到的,是闪烁在他们话语里的期待,以及隐藏在笑容背后的无奈。他们还有人在贫困线上奔跑,却毫无保留着拿出家里仅有的火腿、鸡蛋、土豆来招待我们。在他们面前,我们的任何承诺都是苍白无力的,我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帮助他们改变现状,哪怕自己只是一束火苗,也要让他们在火焰的跳动中看到光芒和希望。
群众的生活是不易的。文书代兴文告诉我,他家有七八亩地,却分开在二十来处,最大的不过一亩多点,受地形、交通的限制,只能种植玉米、土豆等懒作物,基本上是人力耕作。全村有近三分之一是贫困户,吃低保的就有二百多人。去大九村组看饮用水,水源是不成问题的,绕山的溪水四时不断地流淌。露天的小水沟只有二十来公分,不时堆积着枯枝落叶,用手扒出便能闻到污浊气息,不由地心中隐隐作痛。
第一次去独岩、岩脚两个村组,很是让我提心吊胆了一把。凹凸不平的沙石路傍山而修,估摸着有三四米宽,一侧就是幽深的谷底。面包车在不停地颠簸,眼睛都不敢向下看,好像说句话都能对车辆的行进路线产生影响。这两个村组户数不多,毫无生气地散落在岩坡上。等我们爬到岩顶的王金宽家,早是气喘吁吁了。村里有车的人家极少,下山之难可想而知。在村民的眼里,外面的世界是多姿多彩的,可因为路的阻隔,外界就成了夜空中的星辰,虽美丽却遥远,再闪耀也冷清。
盐塘小学就在村委会的隔壁,我是时常去看的,村里一百多个娃娃就在这里挥洒着他们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。每个教室我都进去了,一个讲台、一支粉笔,就是老师们授业解惑的主要方式。学校的王老师对我说,有的室顶出现了裂缝,下雨时渗漏是常有的事。孩子们很少有课外读物,去小河边石缝里抓石蚌的惬意、在校外简易篮球场上连跑带投的张扬是他们最喜欢的。他们有几条上学路是极难走的,陡滑自不消说,稍有不慎就会摔跤跌倒、鼻青脸肿,甚至书包都飞出老远难以找回。他们的目光被层层的山峦遮挡住了,就似放养的羊羔肆意着、快乐着,浑然不知自己在渐渐地长大。
产业是没有的,集体经济还是村干部的一个奢望,务工收入是群众的主要生活来源。当山外的阳光照射了进来,拨开的是雾蔼,融化的是坚冰。我知道,自己能够做的事很多很多,群众的生存路、下山路、求学路、富裕路……都需要我们去努力和付出,不以事艰而躲避,不以任重而退缩,帮助他们站得高一点,看得远一点,走得稳一点。我想,乡亲们这一环环的梦想,构成了绚丽中国梦的最底色,只要它足够亮了,气壮山河的民族复兴就一定会到来。
作者:市委宣传部驻翅垴河村第一书记、扶贫工作队队长 郑开斌